半個蓮花之四

第四天

從車子碾過窗下馬路的水碎聲中醒來，張開眼，房間已幾分透亮，側過頭，另只床上一張男生的臉那樣接近在眼前。這一夜睡得特別安寧，什么夢也沒做，這個早晨，醒得也特別安寧，在一個伴我走墨脫的人身邊睡去、醒來；在即將千辛萬苦、歷經重生般的墨脫的途中睡去、醒來。

今天我們的目的地是派鎮，錯過了第一班開往派鎮的早班車，我們頂著細雨的天氣在八一城里的一條街上走了走，買了些干糧和水壺。就走回賓館等著午飯時間，午飯后，早早坐上了下午最后一班到派鎮的中巴車，司機和幾個乘客在下棋，我們倆挑了最前面的兩個位置坐下后就聽著歌等著車子出發。

不久，上來一個徒步旅行模樣的男生，沒錯，他就是Z,我們碰見的第一個與我們同行墨脫的西安小伙子。那時候，他還儼然一副獨行俠的氣勢，堅定地表示要一個人走墨脫，也不是很愛搭話。等出發的漫長時間里，他跟C抽了幾支煙后最終決定加入我們一起走墨脫。我很興奮，又有了一個墨脫之伴。

兩點二十，車子終于行駛，一路上有時候貼著窗子看看美不可言的西域邊境風光，累了就靠著C睡睡醒醒，那種浪跡天涯的情懷一點點從我身體深處復蘇，片時之間已把我的心放逐到無限遠的他鄉異地。

大概五點半左右，車子駛入了派鎮的景區，車上遇見一個四川老鄉，是個年輕可愛的女子，帶著一個雙頰通紅的小女孩，路中，我和C還猜想著她的身世故事。下車后，她好心的幫助我們躲在一輛面包車后逃了150元的門票費。

派鎮，直到離開，其實都沒看清它的容貌，鎮上的路都是泥濘不堪的，這樣的每條小公路兩邊都高高壘著厚厚的泥沙，也只有在藏區才見得到這樣積沙鋪疊的棕黃色泥路——凝重、神秘、遼遠富有避世意味。

我們入住的客棧就是坐落在這些泥路中某一條旁的一座全木結構的小棧，背依隱隱青山、面對滔滔碧江，輕悠悠、仙氣裊裊的云霧四處流竄在山際村畔。小棧看起來簡潔舒適，即使天色幽茫，但也一點不讓人覺得清冷疏暗，客棧的老板是一個中年的湖南女子，看不出已婚或者未婚，雖然大多時間都被各種勞務纏身，還是能從她的言行舉止中透出一派脫塵離俗的風采，感覺那一定是個身藏故事的女子。在這樣的地方，無論真與否，我都寧愿以這樣的心情去看待這些遠離故鄉、飄浪在遠方的人們。想象他們一定是將自己一生一世深植在某種特別的故事意境與人生信念之中。

安頓好后，C陪我繞著村子走了走，一直走到一條滾滾蕩蕩的大江邊，終于受不住那股強流的寒風才往回走。回到小棧后，結識了另一個走墨脫的單車旅行者，憨態可掬，被我稱作傻大個，這樣我們就湊上了一個墨脫之行的四人小隊伍。

興致上來，想起在走墨脫之前一定要喝上青稞酒的意愿，問了老板何姐，所幸村里正有人賣青稞酒，于是他們三就陪我到何姐指示的那盞小燈所在的屋子買青稞酒，的確，一個藏族阿佳自己家里就釀貯著青稞酒，跟著阿佳到了酒窖嗅到了久違的青稞酒的味道。我們打了滿滿一壺，滿懷欣喜地走回客棧，結果，一不留意，滿滿一壺酒被C全部打倒在地，又只好趕回去重新打了一壺。

回到客棧后，問何姐要了四個酒杯，為了我們共同的墨脫之旅，舉杯暢飲。這酒，三個男生誰也沒喝過我，多么懷念那個傍晚，四個追夢人坐在多雄拉雪山下的小客棧里互坦心懷、一杯一杯啜飲共同的天涯酒。

也是在這里，第一次見到了益西，那個內心與我如此相似的陜西女孩，我們住在同一個房間，讓我們產生第一次共鳴的是我的那瓶橙花味兒的精油，她早我們一天到了這，不幸被今早走墨脫的那支隊伍遺下了，為了宣泄心中的情緒，她跟另一個單身獨往墨脫的男子在鎮外的山上走了一天，脖子被烈日曬傷，于是就為她捈了些我的橙花油，可以舒緩些灼痛。一揭開瓶蓋，她就愛上了橙花油幽淡、清新的香味兒，一下子對我敞開心扉，講起她這個藏族名字的來由與故事，原來她叫益西是因為深愛、等待著一個名為益西頓珠的藏族男子。

我們脾氣相合、性情互通，那一晚聊得特別開心，至于她的傳奇經歷我將在另外單獨一個故事訴說給大家。告訴世人這是一個多么敢愛敢恨、驚世駭俗的奇女子！

從回來到現在我一直聽的這首趙鵬的《船歌》就是她薦給我的，這是她深愛的那個益西頓珠在微信上，為她點的一首歌，她說自己一直聽到發吐也停不下，而我也是……